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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別重逢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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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別重逢(五)

柳長歌的態度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堅決強硬。

即使是雨桑, 也沒能敲開緊閉的門。

他們這一行人動靜不小,在附近砍柴的阿鐘和胡忠不一會就尋了過來。

知道柳長歌喜靜,他們二人白日裏一般也不打擾柳長歌, 各自在附近山林之中打獵。

阿鐘警惕地攥緊了手裏的斧頭,他看了看姜禾, 又看了看姜禾身後那衣著精致的幾人。

姜禾忙解釋:“這就是你們想找的那位公子。”

他們二人向姜禾提出這個請求的時候, 也是想著死馬當作活馬醫。

是真的沒想到京城那麽大, 姜禾還真能把人找出來的。

“太好了, 太好了!”

阿鐘將手裏的斧頭一扔,眼中泛起淚光,就迎了上來。

“大小姐她是真的惦記您啊!但不管我們怎麽問, 她都不肯說您的身份,我們擅作主張請姜姑娘幫忙, 也是不想叫大小姐留遺憾。”

攝政王怔了一瞬, 隨即心尖翻湧上一陣酸澀。

他是如何攝政的, 根本不算秘密。

更何況, 柳家在戰場上遭遇劫難的時候,他便已經手握政權了。

柳長歌怎麽會不知道他就是攝政王呢?

她若是相見他,只需遞一個消息出去就行了。

可這些年,她卻從未動過這念頭。

為什麽呢……

攝政王深吸一口氣, 仰頭看向碧藍的天空。

華陽長公主在商場叱咤風雲、任如風率兵反擊驃國的入侵, 而他手握重權, 站在朝堂最高的位置上輔佐小皇帝。

就連稍年幼他們幾歲的宋庭, 如今也能獨當一面了。

昔日的舊友們, 雖跌跌撞撞, 但依舊走在了他們曾經想要走的路上。

唯有柳長歌,被困在了原地。

困在那被占領包圍的城池門口。

那一戰, 她幾乎失去了一切,卻僥幸留下了一條命。

耳邊吹來的風帶著潮濕的血腥味,她就只能站在原地,遠遠看著他們了。

看著他們成為了完全不輸給父輩的棟梁,看著他們一步一步往上攀登著。

而她,帶著一身傷和滿頭白發,完全看不見任何的希望,只能一步一步朝著太陽跌落的方向走去。

攝政王何其了解柳長歌!

她是一個在即將離開的時候,都不願意說出些纏綿的告別的話的人。

這樣的驕傲的一個人,又怎麽會讓昔日的摯友們,看見她現在的模樣!

歲月磨平了當年那個張揚的姑娘所有的棱角,但她卻依舊企圖將自己最好的模樣,留在他們的記憶之中。

攝政王雙手掩面,任由淚水肆意落下。

柳長歌在山中落腳的時候,她再選擇這個離京城不遠的京郊小村的時候,到底是怎麽想的。

想要靠近京城,卻怎麽也不敢踏入。

阿鐘被攝政王的反應嚇了一跳,他忙去廚房端了水來給這幾位失魂落魄的貴客。

“姜姑娘,我私下做這個決定是不是錯了啊……”

胡忠搓著手,滿臉擔憂地看著緊閉的房門。

柳長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情緒激動過了,或許是藥物作用,或許是她自己想開了。

這些年,她一直都是淡淡的,對一切都是無所謂的樣子。

好像這世間,再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牽動她的情緒了。

姜禾捧著茶碗,嘆了一口氣。

雖然柳長歌只字不提攝政王,但很明顯,她沒放下。

而攝政王更是至今未曾娶妻,他對柳長歌的這份心做不得假。

好在還不算太晚。

好在,他們都還有機會。

房門依舊緊閉著,屋內安安靜靜,沒有一點動靜。

攝政王稍稍冷靜之後,除去眼眶依舊泛紅,卻已經是看不出太多的崩潰來了。

他朝著阿鐘走去,啞著嗓子問道:“長歌之前的藥方還在嗎?”

柳長歌暫時不願意見他也沒關系。

現在最要緊的問題,是她的身子。

親眼見到之後才明白,為何姜禾提起的時候的,總是忍不住要嘆氣。

柳長歌真的太虛弱了,好像是下一秒就會被吹散在的風裏一樣。

僅是一眼,卻叫攝政王根本不忍回憶,心如刀割一般的疼。

他已經差人去太醫院和醫館請大夫了,但柳長歌這樣的抗拒狀態,顯然是不可能會主動配合問診的。

時間不等人,盡早叫大夫知道柳長歌的情況,就能盡早為她爭取更多的機會。

“有的有的!”

胡忠忙去取來柳長歌之前的藥方來。

見攝政王仔仔細細翻看著藥方,姜禾道:“之前是村裏的梁燕兒定期在把脈問診,若是有什麽要知道具體細節,殿下可以差人去問她。”

梁燕兒應該是最清楚柳長歌身體的人了,她已經開始籌備開醫館了,最近幾日倒是一直還在村子裏。

“好。”

攝政王收好藥方,朝著胡忠和阿鐘二人拱手。

“此行匆忙,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。麻煩二位照顧長歌了,待我處理完事情後,會立刻回來的。”

在這裏耗著也不是辦法,尤其是只要他們幾個人站在院子裏,柳長歌就不肯開門。

眼看著就要到吃飯的時間了,任如風他們能熬得起,但柳長歌不行。

而且現在的柳長歌在攝政王眼裏,就跟隨時隨地會破碎一樣,攝政王也不舍得叫她一個人在屋內消化情緒。

攝政王長舒一口氣,招呼道:“走吧,先去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了。”

若是可以,攝政王恨不得就留在這山裏,守著柳長歌。

但是不行,小皇帝雖已經有了獨立處理政務的能力,但是餘杭一案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,甚至連任如風都要秘密提前返回京城來壓陣,避免有些官員死到臨頭還想搏個機會。

小皇帝他是沒辦法獨立處理這件事情。

水患這一案,從清查出數額不小的貪汙開始,就註定了會牽扯到這一派的不少官員。

等到將那李黨的官員全部清查之後,便能安心將權力交到小皇帝手裏了。

攝政王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,而後果斷回頭,踏上了下山的路。

……

到底是見到到了柳長歌,再最初的驚訝和悲悸之後,眾人皆是稍稍釋懷了一些。

等到回到小院的時候,門口已經停了不少輛馬車了。

遠遠瞧見他們一行下山的身影,一個年輕侍從迎上前來。

“殿下,太醫院的女醫官和擅長治外傷的太醫都已經到了,只是神醫他並未在醫館,已經派人帶去口信了。”

攝政王稍稍頷首,將那幾張藥方遞了過去。

“你叫太醫研究一下這藥方,再去村裏請……”

站在攝政王身側的姜禾立刻接上:“梁家,梁燕兒。”

侍從看了一眼姜禾,見攝政王並無任何的異議,便恭順的應下了。

因為攝政王突然派人去請太醫,雖沒說有任何人受傷,但還是派了侍從過來。

前院留給梁燕兒和太醫們交流研究,而攝政王一行則在後院裏,準備切回到今日原本的行程打算之中。

“你的悔過書,我暫且沒有時間看看,你直接交代吧,你的難言之隱到底是什麽。”

攝政王抿了一口茶水,擡眸看向青楊。

這和那日在書院裏的問話完全不一樣,青楊能很明顯感覺到,攝政王已經沒有了任何詢問的心思了。

他就是要青楊直接給他一個真相。

青楊是沒有打算瞞著的,但是設局陷害薛虹一事,姜禾和小桑都不知道。

他忐忑地擡頭看了一眼姜禾,抿了抿嘴唇後,才開口交代。

“薛虹和我是同父異母的關系……”

此話一出,就連暫時神游的華陽長公主都驚呼了一聲,她追問道:“薛承道是你生父?”

要當眾承認這件事情,實在還是有些艱難的。

但好在顧沛和姜禾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底氣,青楊咬著牙,點了點頭。

華陽長公主恍然大悟,直道:“難怪……難怪……”

難怪什麽?

就在姜禾等人疑惑只是,攝政王沈聲道:“薛虹並非薛承道血脈。”

這個消息砸得青楊回不過神。

他驚得瞪大雙眼,完全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。

那薛承道和薛虹那父慈子孝的畫面,又算是什麽?

但是很快的,他便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。

若是薛承道知道了薛虹並非他骨肉,他會怎麽做?

那麽薛虹那為了排名近乎瘋魔一般的行為,他知道自己的排名之後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,還有薛承道這樣毫不猶豫將薛虹送去鄉下莊子的行為。

一些都說得通了……

這就是薛承道能做得出來的事情!

沒辦法帶給他利益的,就沒有存在的必要。

青楊怔在原地,眼眶突然有些發酸。

在開始設局之後,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悔意。

沒有人比他更清楚,薛虹到底經歷了什麽。

而他……竟然和薛承道站在了同一邊,用力推了薛虹最後一把?

只是不等濃厚的悔意翻湧上來,一直沒有說話的任如風卻突然開口問道 :“那你就是薛承道那個為了一城百姓,大義犧牲的那個兒子?”

這件事情,始終是青楊心中無法痊愈的疤痕。

他的眼眸之中立刻竄上了一絲狠厲,那森冷和決絕,叫任如風都驚了一瞬。

“是薛承道主動去和和兵臨城下的驃國將領請求,將我和娘押給他們做人質,換取他們暫時的不進攻!”

青楊雙目赤紅,他攥緊拳頭,一字一句道:“他沒有問過我娘的想法,是直接將我們捆到驃國的營帳之中的!”

此話一次,叫在場所有人都驚了一瞬。

姜禾甚至當場就紅了眼眶,顧沛忙伸手攬住她,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。

青楊已經完全進入情緒之中了,他至今還能記得那日發生的所有事情。

他被堵住嘴,捆住手腳。被一雙粗糙的手掌抓過,驗貨一般,上下捏了一圈後,一把扔在了地上。

薛承道笑著朝那皮膚黝黑的驃國將領說了一句話。

他說:“請大人好好享用。”

眼淚滾落而下,青楊的眼神空洞,滿是絕望。

就在姜禾和顧沛同時伸手,攝政王站起身來的時候,任如風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,發出一聲巨響。

“原來這件事情,是薛承道這個畜牲幹的! ”

還有人知道這件事情?

青楊倏得回頭,看向任如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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